溫州蒼南縣靈溪鎮大門菜市街聚集上千市民圍堵城管(網絡截圖)昨日例行檢查的城管全部身著制服
  導讀:昨日清晨,溫州蒼南縣靈溪鎮大門菜市街的早市依然熙熙攘攘,就好像19日波及全縣的群體事件完全沒發生過一樣。
  4月19日早上,一名路人因用手機拍攝城管執法現場遭到執法者毆打,路人繼而將5名“執法者”包圍,即便警察趕到也沒能控制住現場。人越聚越多,情況從午後開始失控,被打傷的“執法者”直到下午4點多才被救出送往醫院,其中一人至今昏迷。
  一些圍觀者認為城管被打“罪有應得”,當天出手的人中,既有市場的菜販,也有發泄氣憤的路人,甚至還有圍觀的中學生。但這次人群的怒火攻擊了錯誤的對象——被打者全部是招來負責搬運東西的安徽籍民工,連臨時工城管都不是,他們只負責乾體力活,沒有任何執法權,報酬是一天100元。
  最新消息
  昨晚,溫州市蒼南縣公安局表示,已對4月19日當天在現場參與挑頭滋事的15名嫌疑人員,以及參與毆打他人的3名違法城管工作人員依法依規進行嚴肅處理。
  公安部門表示,涉嫌滋事嫌疑人員多為縣城及周邊的社會閑散人員,數人有毆打他人的劣跡前科。
  其中,劉日團(男,34歲,蒼南縣人,有毆打他人前科)、葉存餘(男,34歲,蒼南縣人)、吳峰(男,24歲,蒼南縣人)、王人茂(男,22歲,蒼南縣人)、李孝完(男,22歲,蒼南縣人)、劉安(男,30歲,蒼南縣人,有開設賭場罪前科,系刑滿釋放人員)、陳開鎚(男,52歲,雲南省昆明市人)、張惟銳(男,19歲,福建省福鼎市人)、王超(男,18歲,平陽縣人)、陳開寶(男,50歲,蒼南縣人,有毆打他人劣跡)等10人因涉嫌尋釁滋事罪被採取刑事強制措施。
  李拉(男,22歲,蒼南縣人)、林念湖(男,30歲,蒼南縣人,有尋釁滋事前科)、陳宗存(男,41歲,蒼南縣人)、謝尚膽(男,38歲,蒼南縣人)等4人因構成尋釁滋事行為被依法行政拘留十五日。王傑(男,29歲,蒼南縣人)因構成阻礙執行職務行為被依法行政拘留十五日。
  現場參與毆打黃祥拔的違法城管工作人員陳興鵬(男,30歲,蒼南縣人)、劉榮進(男,32歲,蒼南縣人)、曾瑞遼(男,32歲,蒼南縣人)等3人,因構成毆打他人行為分別被依法處以十五日、十五日、十日行政拘留。(蒼南新聞網)
  拍攝城管沒收竈具被打
  杜麗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兒。還有人跑過來問她,被打的是不是你老公?
  杜麗(化名)的小店在大門菜市街和康樂路交叉口的東北角。小店租用一家居民樓的底商,專賣各類家電產品,竈具、抽油煙機、冰箱等等。由她家小店一路往東的大門菜市街,常年來形成了繁華的早市。
  每天早上五點來鐘,就有些上年紀的村民,挑著一些自家種的農產品,在路邊支攤兜售,本來僅約5米寬的馬路被擠得更狹窄。杜麗平日對這些占道經營的小販也沒什麼好感。他們不但堵住了店門口,丟下的菜葉子還弄得滿地都是。
  杜麗經常和各種堵店門的車、攤販做鬥爭。用她的話講,“我們自己管比城管管得還乾凈”。她還在硬紙板上寫了個告示牌,豎在店門口的購物車上:“親,您把車停在別人店正門口,您心裡過意得去嗎?”
  最近,靈溪鎮所在的蒼南縣正在參與“省級示範文明縣城”評比,城管的執法強度加大。杜麗沒想到,自己也會成為執法對象。
  4月19日早上,杜麗在專賣店窗外支了個木架子,把標價780元的國產竈具等擺在上面展示。窗外是近1米寬的便道,然後才是水泥路面。杜麗覺得,自己這樣做並不違規。
  但違規與否並不是她說了算。早上不到9點,靈溪鎮城管局執法二隊到菜市場例行檢查。出現在菜市場的20來個人中,有的身著制服,大部分則乾脆穿著便服。在老百姓眼裡,這些都是城管,都是執法者。
  執法者清理了路邊菜販後,呵斥杜麗把竈具也搬走。杜麗一邊搬著竈具,一邊嘟囔了幾句:“我擺得這麼靠里也不行啊……”身穿制服的城管不高興了,嫌杜麗話多,開始搬木頭架子和推車。杜麗急了,阻攔著:“我正收拾著你們還搬東西,和土匪有什麼區別。”
  有便衣城管還要搬竈具,看穿制服的城管直搖頭,就放棄了。
  杜麗一直掙扎著,一個身穿便服的城管一把抱住杜麗,把她往外拖,手剛好勒住杜麗的胸。杜麗蹲在地上哇地哭了。路邊開始聚集不少圍觀者,對城管暴力執法議論紛紛。
  杜麗一邊哭一邊往屋裡搬東西時,她身後十來米的路邊,城管還在沒收路邊其他攤販的東西。39歲的黃祥拔正巧路過,他掏出手機,想記錄下城管暴力執法的畫面。目擊者說,城管質問黃祥拔在拍什麼,上來就給了黃祥拔兩巴掌。
  穿制服的城管和便衣城管一起把黃祥拔圍在中間打。人群開始騷動,並越聚越多。杜麗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兒。還有人跑過來問她,被打的是不是你老公?
  身著制服的城管安全撤離
  有目擊者也不得不承認,老百姓對穿著制服的人還是有敬畏心的。身著便服的城管,則成了老百姓的發泄對象。
  為了躲避城管,黃祥拔一口氣跑到大門菜市街和康樂路的交叉口,但還是被城管揪住。城管試圖搶他的手機。好幾個人對黃祥拔扇巴掌、搗拳頭,黃祥拔一會兒就倒在了地上,嘴裡流著血,城管還繼續用腳踹。
  有人試圖出面制止,被城管嚇唬得縮了回去。有人喊“城管打人了”,幾百名街坊很快聚集起來。等黃祥拔躺倒在地,人群中開始紛紛議論:“城管打死人啦!”
  黃祥拔事後對北京青年報記者說,他倒地時已經失去意識了。在圍觀者眼中,他躺倒在地,腿腳抽搐,口中冒血,真像死了一樣。幾乎與此同時,“城管打死人”的消息開始通過微信朋友圈傳播,繼而擴散到微博上。
  在附近開店的陳先生說,派出所距離現場不過500來米,幾名警察接到報警後趕到現場,但以為是普通打架,並沒有重視。隨後,120救護車也趕到現場。
  城管隊員開始散去,圍觀的群眾憤怒異常,開始圍堵城管隊員。被圍的城管車共兩輛,一輛是裝載收繳物品的貨車,另一輛是小麵包。
  穿著制服的城管隊員,是步行離開現場的,很少有人敢阻攔他們。有目擊者也不得不承認,老百姓對穿著制服的人還是有敬畏心的。身著便服的城管,則成了老百姓的發泄對象。
  當地人說,這些便服城管都是外地人,平時隨城管一起執法,負責搬運東西。有時跟在城管身後,他們也狐假虎威地呵斥幾句。時間一長,當地老百姓對這些外地便衣城管的憎恨要超過本地城管。
  大部分城管隊員成功逃脫,最終被圍住的只有五個人。他們試圖開車,但圍觀者馬上扎破了車胎。被困在貨車上的城管隊員驚恐地躲在車內,鎖住車門,撥電話求救。
  杜麗對店門口聚集起越來越多的人感覺很不安。有人告訴她,有個男人因為在她身後拍城管暴力執法被打了。杜麗心裡一陣難受,“突然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人家。”她不敢出門,因為外面的人不但多,而且明顯越來越憤怒。杜麗擔心自己的店會跟著遭殃。
  人群高喊著:“打他們!打他們!”有圍觀者說,這其中不乏一些起哄的年輕人。通過社交網絡的傳播,不少年輕人迅速通過手機傳播著現場情況,並叫來朋友一起圍觀。看著人群越憤怒,這些年輕人就越興奮,跟著罵髒話。其中有一些還是中學生。
  目擊者說,現場有限的幾名警察依然沒有能力控制住局勢。警察開始用手銬銬住被圍困的城管,試圖把他們帶離現場,卻只引起人群更大的憤怒。
  “大家不相信警察把這些人帶走後會做出公正的處理。”一名目擊者告訴北青報記者。
  警察沒能帶走被圍“城管”
  車內的人還是被從車內拖出,馬上被棍棒、拳頭淹沒。即便下午三點左右,蒼南縣公安局局長趕到現場,也控制不住群眾的情緒。
  當天中午,現場開始徹底失控。人群里開始有年輕人向警察丟石頭,人們拿磚塊、木棍等砸車窗、車門,躲在車裡的人也免不了受傷。根據現場照片,在被人群圍住的一輛黃色中巴內,三人身上都有血跡。
  這時,現場的警察也不敢輕舉妄動,他們沒有強行把被圍困的“城管”帶走,而是圍在車前,試圖阻擋涌上來的人群。但車內的人還是被從車內拖出,馬上被棍棒、拳頭淹沒。即便下午三點左右,蒼南縣公安局局長趕到現場,也控制不住群眾的情緒。
  目擊者說,大量警察涌進現場,試圖驅散人群,但人群散開又聚起來,反覆多次也不能散去。
  作為事件的觸發者,杜麗躲在店里,眼看著防暴警察持著警棍盾牌涌上來。“我在屋裡其實完全看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兒,只覺得人山人海,我也擠不進去。”看到形勢越來越糟,她趕緊把店門鎖上,逃離了現場。
  傷者黃祥拔的家屬也趕到現場,卻引起了人群更大的怒火。“城管”被人們打得癱倒在地,不能動彈。救護車來了,救護員把傷者抬出時,現場的人開始踢救護車。救護車被翻倒在地,裡面的人也都倒在車裡。
  直到下午四點多,幾名被打的人才被順利送往醫院。
  事後,蒼南縣官方發佈通報稱,4月19日,有人在網絡上發佈“城管打人致死”的謠言,致使圍觀群眾聚集,5名城管人員被圍困毆打。後公安部門組織人員進場勸離群眾,現場秩序基本得到控制,受傷的5名城管工作人員被送醫院治療。經診斷兩名工作人員創傷性失血性休克,目前病情危重,正組織搶救;3名工作人員多處軟組織受傷。截至當晚6時30分,圍觀群眾被勸離,現場秩序基本得到控制。
  實際上,現場的清理工作,斷斷續續持續到8點才完全結束。
  截至昨天,被圍的五名所謂“城管”,有一人還在昏迷,一人已經蘇醒,還有三人屬於皮外傷。
  被城管圍毆的黃祥拔,在蒼南縣人民醫院治療後,20日被轉往溫州溫醫大附屬醫院。黃祥拔的哥哥告訴北青報記者,黃祥拔已恢復清醒,右側肋骨痛,腰椎損傷,下身無力,上廁所都需要兩個人攙扶。目前,他內傷還有待進一步檢查,仍留院觀察。
  被圍者均是搬運工
  那些身著便服的人,實際是臨時雇用的外地農民工,只是負責乾體力活,沒有任何執法權。他們的報酬是一天100元。
  靈溪鎮位於浙江東南部,常住人口約25萬,為蒼南縣的中心鎮之一。靈溪鎮共有八條街,此次事發的大門菜市街早市,是當地城管執法矛盾衝突最多的地段之一。靈溪鎮城管一名負責人告訴北青報記者,每年都有五六起城管遭攻擊受傷的事件發生。
  早市的喧鬧混亂總被周圍居民投訴,但政府取締早市的努力總是不成功。鎮上最初想把菜販們集中搬遷到一街之隔的老生茸市場,但因為那裡生意不好,菜販們紛紛回歸原先的早市。
  在這條路上,城管執法的對象主要是占路的菜販和底商的商戶。菜販們大多是本地上年紀的人,在路邊兜售自家種的菜,城管清理他們主要是“清除占道”,因為路上是絕對不許擺攤的。
  菜販們形容城管則是“未見其人,先聞其聲”。大家早就條件反射一般,聽到城管來了的動靜,收起攤位就跑,但往往跑得不及時,就會發生衝突。
  對於底商商戶,城管主要管理的是“跨門經營”——就是像杜麗一樣把貨物擺在門外。但據底商老闆們講,城管執法也是時嚴時松,大部分時間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。
  城管相關負責人也承認,最近執法力度變嚴,主要與爭取“省級示範文明縣城”有關。這一考評涉及130項測評內容和271條測評標準,靈溪鎮委主辦的靈溪政務網將“文明縣城”列為中心工作。4月17日,也就是事發前兩日,浙江省文明辦主任龔吟怡率調研組就考評一事進行過實地調研。
  據公開報道,自2月以來,蒼南縣就開始為考評做宣傳工作。3月10日,靈溪鎮委、鎮政府召開了爭創省級示範文明縣城誓師動員大會,鎮委書記黃榮鋼提出要“突出六大整治,狠抓四類指標”。“六大整治”指的就是“亂停亂放、非法運營、小區環境、違法建設、工程運輸車輛、油煙噪聲擾民”。
  走在靈溪的大街上,沿街幾乎全是“創省級示範文明縣城,建文明幸福美麗靈溪”的宣傳標語。4月18日,靈溪政務網發文稱,在靈溪各街橋頭,對占道經營等現象,“文明勸導員”會“耐心勸說”,說“請您把攤位挪一挪,不能擺在橋上”。
  該負責人表示,因為爭取“省級示範文明縣城”的壓力,城管的工作量加大,人手不夠,不得不由政府雇用民工協助搬東西、拆除違建等等,這些人完全沒有執法權。
  北青報記者從知情者處瞭解到,老百姓眼中的執法者,實際上也分三六九等。除了少數有編製的城管,大部分城管不過是穿制服的臨時工。而那些身著便服的人,實際是臨時雇用的外地農民工,只是負責乾體力活,沒有任何執法權。他們的報酬是一天100元。
  在真正執法時,有編製的正式城管往往是坐在車裡的指揮者。
  被抓人員中有中學生
  被抓的大部分為本地人,其中還有背著書包的中學生。個別鬧事者因為不夠刑事責任年齡已被釋放。
  4月20日,當地警方宣佈,事發當晚已抓捕十餘名現場挑事的涉案人員,“多為縣城及周邊的社會閑散人員”。
  當地城管局領導告訴北青報記者,因為事發地城管和商販矛盾突出,所以安裝了監控攝像頭。北青報記者從知情者處瞭解到,當地警方根據監控錄像抓捕了參與鬧事者,打人的人都聲稱看不慣城管欺負人,所以才出手。
  北青報記者瞭解到,被抓的大部分為本地人,其中還有背著書包的中學生。個別鬧事者因為不夠刑事責任年齡已被釋放。
  據瞭解,住院的五名“城管”中有三人在圍毆黃祥拔時出手。而黃祥拔的傷情鑒定結果將決定參與打人的城管將受何處罰。
  “我們一定要打人者得到懲罰,也會要求合理賠償。”黃祥拔的哥哥黃祥品說,弟弟平時在附近煤礦打工,家庭條件並不好。黃祥拔被打後,家裡是雪上加霜。
  觸發事件的杜麗在第二天根本就沒有回店里。“還感覺心裡害怕,天又下雨,乾脆就關店歇了一天。”杜麗說,直到晚上,當地警方纔找到她,讓她去警察局錄口供。
  “我就是實話實說,把我經過的都告訴警察了。”杜麗說。她在家裡上網刷新聞,才知道事情已經鬧得這麼大。她害怕遠在老家的父母知道了會擔心,“畢竟我們是小老百姓,不敢惹政府。”
  大門菜市街的早市在事發第二天一如既往地熱鬧。昨日,北青報記者在大門菜市街採訪時,占路的菜販更加沒有顧忌。“剛出了這麼大事兒,城管也鬆了吧。”有些商販抱著僥幸心理。
  到10點多時,騷動像波浪似的從街西頭向東頭傳遞,原來20餘名全部身著制服的城管例行檢查,所到之處,剛纔還亂糟糟的地攤一下子全都騰空了。
  面對稍微違規的商販,城管隊員就停下來耐心說服。有商販站在路邊笑著說:“態度簡直是180度大轉彎了,跟過去完全不一樣了。”
  文並攝/本報記者 趙卓  (原標題:失控的早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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